在西方音乐史的长河中,“天鹅”这一意象如一道优雅的弧线,连接起神话、自然、爱情与死亡的永恒母题。从柴可夫斯基笔下《天鹅湖》的浪漫悲剧,到圣-桑大提琴独奏曲中那只宁静滑行的天鹅,天鹅从不只是动物形象,它是情感与精神的具象,是音乐家表达哀愁、孤独、永恒与超脱的象征。
“天鹅”作为重要意象,与西贝柳斯的音乐作品也产生了深刻而持续的联系。从《图涅拉的天鹅》,到《第五交响曲》,天鹅在他的创作中,成为一种审美象征、哲学意念和音乐本体的象征,更深层地植根于他对自然、死亡、神秘与永恒的艺术思考。5月24日的“时代交响——全国优秀乐团邀请展演”系列音乐会之一的宁波交响乐团音乐会,就以陈其钢《逝去的时光》为题,连接西贝柳斯这两首“天鹅”之作,成就中西音乐文化的对话。

交响诗《图涅拉的天鹅》脱胎自芬兰民族史诗《卡勒瓦拉》中关于死亡之地图涅拉的传说,天鹅意象是对神秘、死亡与永恒的凝视。静谧又孤独的天鹅形象,在乐团英国管的吹奏下缓缓浮出水面。大提琴独奏的旋律,与弦乐声部低音持续音营造出图涅拉河的“幽暗水流”。西贝柳斯作品难演之处在于需要持续地营造出一种流动中的冥想状态,杨洋将乐团的音量始终控制在中弱至中强之间,这与指挥家一贯营造的指挥风格截然不同。随着大提琴最后一个音落下,超越生死的“永恒”象征,缓缓消散在空中,那一瞬间,时间似乎暂停了,观众也沉浸在悬停中久久回味。
在《第五交响曲》的终乐章中,“天鹅”焕发出光明的生命意义。西贝柳斯在日记中写道,他曾在芬兰家乡湖畔亲眼看到16只天鹅掠空而过,场景之庄严、安静、震撼,让他灵魂颤动。他将那一刻的感受凝结为音乐动机,成为《第五交响曲》终章中庄严的铜管齐奏“天鹅主题”。在这部作品的演绎中,我们看到了宁波交响乐团铜管声部的实力和乐团的默契,一只自由的天鹅随着弦乐声部的弓弦的震音不断振翅,从沉静的第一乐章中渐渐展开,到最后六个铜管和弦的隔句结束,如同天鹅飞入云端、消失于天空的身影。一种超越尘世的神性,对永恒秩序的敬仰和对生命本源的升华油然而生。

二胡协奏曲《逝去的时光》以中国视角展现了对生命追寻的命题。这部东方哲学精神与西方交响乐创作手法相结合的作品,带观众由西入东,进入中国传统文人的想象世界。《梅花三弄》这支中国古曲历经千年,在陈其钢的笔下由大提琴转述为二胡,又回到了它原来的文化语境之中。陆轶文现在几乎是这部作品的权威演绎了,演奏上驾轻就熟、张弛有度,她始终引领着乐队,在乐队的完整编制音量面前毫不逊色。
在我心目中,杨洋的指挥风格一直是偏向刚强有力的那种,而在这场音乐会中,这样的形象彻底被颠覆了,让我们看到这位指挥家身上的另一种可能。而在返场的西贝柳斯的《进行曲》中,杨洋又再现了他最擅长的军队式的动力风格,将现场的气氛推至高潮。
我们究竟应该以怎样的视角,怎样的态度,去面对生命的命题?或许这夜的音乐,给了我们最好的答案。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张菲儿